隔着百年时光,黄菊清芬,人清俊,可感,可闻,也可思。
1915年马孟容、马公愚结婚时家庭合影
秋凉,是清凉,可以让人优雅从容起来的天气。
走在秋凉里,去看“沪上流芳——马公愚书画暨马氏家书展”。马家是温州的名门望族,以“书画传家三百年”著称乡里。马公愚是从马家走出来的书法名家,在上世纪20年代开始寄籍上海,精诗文、书、画、篆刻。看乡前辈的书画文献展,就像看一群飞散的蝴蝶,聚拢来歇落原处,让人恍然如梦却又真实亲切。一幅幅作品,或为生计,或为遣兴,或为职业,心神手泽借此留颜人世,如人在眼前——是一个面目清俊、目光炯炯、气质文雅的公愚先生,也是好不快哉。
马公愚崇尚晋唐书风,取法二王。看先生书姚孟起《字学臆参》句,舒朗圆润:渣滓去,则清光来。若心地丛杂,虽笔墨精良,无当也。故杨子云曰:“字为心画。”马公愚,本名范,字公禺,后以禺字生僻,就在禺下加心为愚。郑逸梅曾戏之云:“公真有心人也。”书画作品与书画家,精神上的高度默契,写到最后恐怕连面相都趋同了。
诗、书、画、印,如花光、水色、芳林、云岩,艺术家要调动所有的情思,才能去表达。马公愚的绘画秀润厚朴,贴近生活,或秋天的缘故,敏感于“菊花”,也是赏菊正当时——“傲霜图”“菊蟹图”“菊石图”“新酒菊天图”等,菊花清瘦天真,伴之以蟹,以壶,以石,见南山真意,那些“雅属”之人喜欢,我也喜欢。
在作品里看到的是书画名家马公愚,而在展出的文献中,则看到一个风骨凛然的马公愚。
一件是1931年12月14日马孟容、马公愚致上海《生活》杂志邹韬奋的公开函《何禧足贺》的手稿,建议停止投寄明信片,节省资金以救国难。另一件是日寇攻占上海期间,谢文益印刷所印制的格言,均由马公愚作书、陶冷月配画,内容有“富贵不能淫,贫贱不能移,威武不能屈,世之谓丈夫”“养胸中正气,学天下好人”等,达数千组,每组二十页,涵养人心,拯救国风,不收分文,供大家免费取用。据说日寇攻占上海时,日军闻说马公愚大名,几次登门,请他出任要职,他坚决推辞,还用楷书写了文天祥的《正气歌》挂在客堂,明心励志。
马家“书画传家三百年”,传的只是书画吗?书画只是载体,作为艺术,可为修养,可为生存,可为事业,可为家国。我想马家传承的是书画涵养背后的家国情怀,这种情怀是压舱石,是中流砥柱,使得马家在时代洪流中不至于失去前行的方向与力量。
回家路上,转入小巷,见一户人家门前的一丛黄菊开得耀眼。想起那张马孟容、马公愚结婚时的家庭合照,一家人就在盛开的菊花中留影。隔着百年时光,黄菊清芬,人清俊,可感,可闻,也可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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